远处的拉莫
“远处的拉莫在看着你,那是你的神。
你存在的每一秒,被痛苦占据的每一秒,他都在看着你。
有时候你可以感觉到他,但一生只有那么几个瞬间。”
2022.4.3
P54
重要的是,我知道痛苦其他的样貌,它们像是白色的羽毛,像是水面上的烟火,像是雪山的幽灵,它们是一切不可诉说的、静默在永恒里的、被掩埋着的枯萎、灰败和消亡。
P62
很久之前,我就告诉自己不能被任何所击垮,只要有一瞬间的崩塌,便会迅速瓦解。
P68
人就是这样,要有比他们自身更糟的东西在上方控制着他们,才能不处于濒死的状态。
P69
有一种叫作塌陷的感受,几乎每次入睡时都会溢出来,最开始是胸腔,然后是腹部、膝盖,向上抵达脊椎,向下抵达生殖器,最后是四肢的末端,全部塌陷,然后进入睡眠。
P74
那些聪明人,从古至今追求着智慧的人,他们令文明得到进化,逐利使文明扩张,扩张代表着侵蚀、封锁、屠杀,然而仍有奔向智慧的人,一切糟糕的结果由他们而起,他们进化着文明的同时,让更野蛮的力量得以无限扩张。这从来都不是双刃剑,一直都是通向此刻的必然。
P79
上一代人总是会不遗余力地压制下一代,这与进化的意志相反。在我吃这橘子的那个夜晚,我的朋友说。他的女朋友坐在一侧,腿放在他手腕上。
你被压制什么了?我说
我被不剥夺了很多,也对抗不了,他们扣押了我所有的版权。就像现在,我把这些称作邪恶,但可能二十年后,我也会这么干。我剥夺年轻人,压制他们,利用他们,可能只是因为他们拥有的东西令我心烦。他揉着那个女人的脚,我能看出这中间有种色情的意味,情侣喜欢在公开场合以不起眼的方式调情,这种色情使他们有乐趣。如果没有旁观者,充斥在这里的只剩下乏味。
我能理解你,就你所说的这种邪恶,人们会在不同的年龄以不同的方式发作出来。我说。
童年时是什么?他说。
杀戮。
杀戮?他的女朋友抽回了脚。
我总觉得,虽然所有阶段都会产生杀戮,但杀戮始于童年,你身边更为强大的个体告诉你杀戮是可怕的。某个儿童敲死一片蚂蚁,这被认为是不好的,但这个不好,只是因为你屈服于周围的强大,毕竟那段日子,你没有选择任何事物的权利。
所以呢?朋友说。
所以杀戮被掩埋住,在一些年代以别的方式发泄出来。像你所说的,在一些年代你被剥夺了,在另一些年代以直接的杀戮呈现。
哈哈,那青年呢?女人问。
侵占。
我没觉得自己在侵占什么啊。朋友说。
让自己覆盖更多的事物,侵占所有可以看得到的。我仔细想想,我觉得这个民族的自负跟这个有关系。这个民族,还停留在青年人的阶段,也就是一个侵占的时期,必然会认为自己无所不能。
那中年呢?
我还不知道,但我观察到,中年已经开始向毁灭过渡了,不计任何后果地令世界丑陋下去。
你这样看待周遭,因此活得糟糕透顶。朋友说。
我无论怎么看待,这都是注定的。你能想象十几年之后的样子吗?我们还能坐在这里,你递给我两个橘子,你虚伪地跟我说起这漫长的友谊,你讲起我们的过去那看起来好玩的事情。但到了某些情况下,即便是很脆弱的情况,我认为所有人也会毫不犹豫地获得那个强大的本能。
十几年后,我们已经结婚很多年,有了两个孩子,会告诫他们不能变成你这样。女人笑着说。
他们的狗过来咬着我的拖鞋。
P83
愚笨是因为安逸。
P84
“我们无法触碰,亦不可调和”
P85
我们,与什么事物调和过呢?我抬起自己的手,看着那条渐变如山脊的伤痕,上面沾满了尘土,我与自身的伤口都无法调和。
P92
“其实听别人的故事,不会让你感受到什么。”
2022.4.9
P100
实际上,喝酒这件事,不需要破产或者家破人亡,哪怕摔伤了膝盖,或者一根手指不小心被划伤,都可以喝酒。
P136
“爱情有一个衰变期,如果之前没有变化的话,便会走向终结。”
P147
我喜欢庸俗的女人,以前还没有发现,现在我很确定了。比如归结到容貌、性格,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,根本不是。我只是喜欢庸俗的女人。她们考虑事情的角度差不多,有时候她们很聪明,但不会超过算清五毛钱的账。我很鄙视自己这一点,但不能控制。一开始我总以为是什么特别神秘的缘由,最后结果都是,我发现我们的生活就是坐在那,她可以做一晚上毛线球,我就在一旁刷手机,从下午到凌晨,之后我会打开窗户,如果有啤酒我也会开一瓶,站在窗前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可悲的事情一样。其实一直如此,可能我三岁时就已经这样了,喜欢庸俗的女人。我们互相讲着社交网络上看来的笑话,就跟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一样,再开怀大笑。有时我能笑得哭出来,但是没办法,我好像只能做这些事。比如她洗澡时会放三五年前的流行音乐,我听了也会很伤感,眼前浮现一个涂着星空眼影的过气女歌手,她一开口台下的人就开始哭,我听了也想哭,但其实我没什么好哭的。等她洗完澡走出来,我看着她,目光里都是,天啊这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了。就是这样的。起码今天就是这样的。”
2022.4.10
P173
我所珍藏的东西,总是在触碰的时候就轻易瓦解成粉尘,这便是一种可以称为陷阱的东西。
P184
我越是去经历和感受些什么,她就会越来越远离我。
P187
也就是说,那些十几年前所期待的——虽然我并不知道在期待什么——都没有发生,构成我生活的每一部分都原封不动地矗立在这里。